广西文场
广西文场
如同方言承载着丰富的传统文化信息一样,传统戏曲、曲艺也承载着丰富的传统诗歌艺术信息。特别是中国南方的诸多曲种剧种,这样的信息含量尤其丰富。广西文场是一种清唱剧类型的曲艺形式,简称文场,又名“文玩子”。它是与清唱桂剧的“武场”相对而命名的,流行于广西壮族自治区桂北地区,尤以桂林、柳州、荔浦、平乐、鹿寨、宜山、融安、融水、罗城等地最为盛行。
广西文场承金元戏曲余绪,与明清俗曲一脉相承。考察元、明散曲,有“南曲”“北曲”之分,北曲更多融合了中原音韵乐律的元素,南曲则更多保留了两宋音诗的文化特点。宋偏安江南,以吴越为文化中心发展百余年,对南方艺术的发育、成熟影响巨大。无论是今天福建的南音、扬州清曲,还是吴越的滩簧越调,都还可以窥见当时的影子。蒙元入主,废弃开科取士,大量汉族知识分子流入民间,对戏曲曲艺的提升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。朱明一代,散曲进一步发展,作者数量远超前元,尤其是嘉靖以后,南曲创作空前兴盛,而且愈趋于文人化、精致化。在杨荫浏先生的《中国古代音乐史稿》中,就记载了200余首明清俗曲曲目,这些曲目在广西文场内就可觅到40余首,如[马头调]、[寄生草]、[骂玉郎]、[叠断桥]、[叠落金钱]、[道春来]、[九连环]、[绣荷包]等——这些都是广西文场艺术形成的直接背景。清代乾隆年间,这些戏曲曲艺、民歌小调逐渐与桂林一带的方言、戏曲、民歌等相融合,在桂北生根结果,得桂林山水的灵气,形成了具有浓郁地方色彩的广西文场。如[剪剪花],它本是明代流行于江浙一带的俗曲,逐渐传入广西。在广西文场早期演唱中,还保存着轻快、活泼的江南民歌风格。而现今,由于音乐与语言的紧密结合,加之受演唱速度、节奏等因素的影响,却流变成了宜于表叙和抒情的桂林说场音乐了。
广西文场以唱腔曲牌丰富、音乐清新、典雅、幽美、细腻,旋律性强等特点而享有盛名,与明散曲的清丽婉致风格一脉相承,被誉为“曲艺宝库中的一颗明珠”,亦可视为中国近古曲词的一种活化石。它的音乐包括大调唱腔、小调唱腔、大小过门、引子、尾子和过场音乐。大调唱腔有[越调]、[滩簧]、[丝弦]、[南词]、俗称“四大调”,多用来演唱有故事、有人物,有唱、有白,韵散结合的成套脚本和单出唱本——仅从[越调]、[滩簧]、[丝弦]、[南词]这几个名称,就可以看出它对元明散曲的继承。小调唱腔现存有[马头调]、[寄生草]、[骂玉郎]、[满江红]、[银纽丝]、[剪剪花]等近80首,多是用来演唱描述一事一物、一情一景的抒情小段子——这些曲牌名,我们几乎都可以在散曲中找到。小调也有不少用在以大调为主的剧本中作为穿插,甚至也还有些单出的剧本完全用小调来演唱的。过场音乐则有[一枝花]、[柳青娘]、[大八板]、[夜行船]、[扬旗令]等近40首。
当代人在欣赏宋词元曲的文辞之时,最不易把握其抒情内涵与风格特色的原因,往往跟音乐的丧失有关。一套曲词,只有被诸管弦、传之口耳,才更易于把握其内在情感演绎。所以音乐的丧失往往是导致今人对文本误读的直接的原因。广西文场的可贵之处,正在于它那些古雅文词身上仍然包裹着生动的、活着的音乐。如[马头调]的跌宕起伏;[寄生草]的委婉深沉;[骂玉郎]的缠绵悱恻;[扬州满江红]的华丽典雅;[浙江满江红]的凄怆哀怨;[打扫街]的流畅清新;[虞美人]的幽雅舒缓等……它的文辞,单独抽出来看,酷似元明散曲风格,往往令我们难以辨别出哪个是散曲、哪个是文场,但因为文场还有音乐的保留,这便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去理解散曲的意蕴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文场是广西人对近古中国诗歌文化的一种生动解读。